我的陆城乡愁
广东郑旺吉名教师工作室
陆丰市东海新龙中学 蔡海燕
前段时间在人民桥边等一个朋友,我停好车,视线离开了挡风玻璃,离开了车后镜,突然发现路边的那些大商店很陌生,一种奇异的心情涌上心头,在陆城生活了半辈子,自认为对这片土地已经有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但是那些陌生的店铺,一列不曾见过的招牌展示着我所不知道的色彩、数字、文字,我有一种被掠夺的感觉。谈不上这种感觉是什么滋味。也许是觉得自己老了,也许是觉得生活节奏太紧张了,我们已经忘了停下脚步看一眼身边的世界,也许是觉得社会变化太快了,大家赶着脚步地推翻昨天的旧招牌装潢了今天的新店面。在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种感觉的时候,朋友到了,我们离开了。
后来隔了好久,我从书上读到了“乡愁”二字,我假惺惺地认为我犯上了“乡愁”。从未外出求学,从未出门打工,我经常读着别人写的“乡愁”充满了妒忌。一个不曾离开故土的人是没有资格谈“乡愁”的。但是如今我确认:我为何不能犯上了乡愁呢?我没有离开故乡,就不允许故乡离开我么?这些年关于陆城的印象就是:哪里的楼盘卖到了多少钱哪里的学费又涨价了,哪里的餐厅停车方便哪家外卖好吃,过年了塞车了,过节了市场被掏空了……现代文明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也改变了我所认识的陆城。
只有陆城的地理气候没有被极大地改变,依然是沿海,蓝天常在,夏天还是很长,但是我们再也没有搬着凳子在门口纳凉,抱着草席在屋顶平躺着数星星。有门口和屋顶的庭院变得很奢侈,虽然我们都住进了冷气十足的房间。
台风前的几日依然是闷热。小时候对待台风我们从来没有焦虑过。有一年刮台风,我们家的玻璃窗被打碎了两片,一家五口轮流扶好尚未阵亡的玻璃窗片,用旧冬衣堵着失去了玻璃的窗口,大风大雨依然嗖嗖地刮进屋里,老爸仅剩两缕装饰谢顶的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我们忍住不敢笑。
现在台风来临的前几日却感觉整个世界焦虑不安,气象新闻不停地发出预告,各种媒体不停地推送安全指南。一周之前,“山竹”在西太平洋深处诞生,微信上各个群就开始热烈地打听学校如何安置这颗巨大的山竹。在热带涡旋的低压下,整个陆城越来越闷热烦躁。到了周五傍晚,陆城毫无悬念地塞车了,大家奔忙着接娃,往超市、菜市场购物。到了晚上十点钟,我走出家门散步,市民广场和超市门口还是人声鼎沸,到处霓虹闪烁,七彩光源占据了双眼,不见夜空也不见星月。我沿着人车拥挤的河堤乱逛,极为美好的是遇上了老同学,她提议开电动车载我去逛逛。于是我坐在她的小电动车上沿着河堤兜了一圈,当她继续兜第二圈的时候,在迎仙桥头拐入了大街马街。此时大街马街的店铺相继打烊了,灯光暗了,周围静了,抬起头,惊喜地发现新月如钩,挂在马街头拐角处上方,那些店面经过千百次改造的骑楼,楼上的外墙还保留着原貌,在朦胧夜色的修饰下,破旧的外墙、斑驳的毛主席时代大标语散发着上个世纪的荣耀。此刻喧哗散场的马街路面昏暗、安静,像一条灰青色的丝带,古老而寂寞。在马街头的十字路口,精致的玻璃橱窗哗啦啦地关闭,有一家临街摆摊的档口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卤蛋、鲜鱼片……那种陆城特有的宵夜味道腾升在古老的十字路口,老同学说,这么多年了,这家宵夜的味道没有变过……
我好像穿越一段铺满滤镜的旧时光。回到家里,我生怕我忘记了这个夜晚的陆城,匆忙找个记事本涂写几句:我对陆城如此熟悉,从未迷路;而我对陆城如此陌生,从未好好享受过这老街巷口温情的烟火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