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教育】大安渡口今何在?
文/正望及
作者简介:郑旺吉,笔名正望及。陆丰市作家协会会员,高中语文高级教师,广东省中小学名教师工作室主持人,全国模范教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在秋高气爽、瓜熟果香的时节,我们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对于我们这些60后的中年大叔来说,中秋佳节有着许许多多的酸甜故事。
今年的中秋节,适逢国庆节,普天同庆,举国欢腾。节前经历了10日10夜连续加班加点的繁忙工作之后,今日终于可以全面放松身心。于是,傍晚时分,我独自一人开着小车来到西南镇溪云村。之所以选择到西南镇溪云村,一是为了到郊外感受仲秋时节乡村的丰收景象;二是因为这里留下了我从童年到中年的诸多美好淳朴的记忆,尤其是那些年中秋节前从大安渡口渡船往下寨村舅公家“送饼”的故事。
在我的童年时期,如今的西南镇溪云村是隶属大安镇管辖的,叫下寨村。那是我的祖母的娘家所住的村子,与大安圩隔着一条宽敞的河流,河水很湍急。小时候,我感到最快乐的事情之一,就是每年中秋佳节之前跟着祖母或者跟着父亲、母亲来到大安圩,到舅父家里“送饼”;然后从大安圩的渡口,坐上渡船往下寨村舅公家里“送饼”。每次在渡口等待渡船时,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和河里“淑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的游鱼,儿时的我别提有多高兴了。记得当年船费是渡船往返每人一分钱硬币,假若坐船的人身上没钱,渡公也不计较。常年搭渡的村民则是逢年过节时拿出自家田地里出产的秋瓜、冬瓜、花生、绿豆、油柑等瓜果给渡公,当作船费。
从渡口浅滩处跨上渡船(起初是竹筏,后来改成了木船),只见渡公用矫健有力的双手撑起竹篙,船儿平稳而迅猛地向对岸驶去,不到5分钟就到达对岸。可是从对岸的沙滩——春夏雨季时是湍急的河水,秋冬旱季时是大片的沙滩——走到下寨村舅公的家里,还得穿过一片广袤的竹林,可得有20多分钟的时间。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是祖母(有时是父亲、母亲)一手提着沉甸甸的“送饼”的礼物,一手抱着我,走过那片沙滩和那片竹林,直累得气喘吁吁。
来到舅公家里,舅公妗婆、表叔表婶、表哥表姐们非常热情地款待了我们,虽然家境贫寒,可是一家人宰鸡杀鱼,蒸蛋炒菜,忙得不亦乐乎。妗婆还怕我见生不敢吃,特意将蒸蛋藏在我的饭碗里。前几年的中秋节,我到我大哥家里去,说起这些事,大哥还向我说起了一个“小插曲”:有一年的中秋前夕,我们几兄弟去舅公家里“送饼”,已经穷得揭不开锅的舅公向同样穷得叮当响的邻居“借”了一只正在产蛋的母鸡来款待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下寨村(溪云村)家家户户都走上了致富之路,不知道舅公当年向邻居“借”的那只母鸡“还”给邻居没有?
那些年中秋前夕“送饼”的日子里,我们在舅公家里饱尝了地道的农家乐“美味大餐”后,妗婆就拿出自家地里种植的酸杨桃和小油柑给我们吃。祖母一边吃着酸味十足的酸杨桃和小油柑,一边对我们说:“咱们种田的和做工的,都是‘油柑命’——先苦后甜。”当时年幼的我听不懂祖母的话,只是感觉到在农村里土生土长的酸杨桃和小油柑吃起来确实很酸很酸,但咽下喉咙后却能感受到蕴含其中的甜味。
浓浓亲情永不忘,孝悌家风须传承。
随着时光的推移,舅公妗婆、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相继离开了人世,然而,我们家里几兄弟每年中秋前夕依然要到下寨村(溪云村)给表叔表婶“送饼”。几十年来,依然是坐车或骑摩托车先到大安圩舅父家里“送饼”,然后在大安圩渡口渡船到对岸,走上一段沙滩路,经过一片翠竹林,穿过一片庄稼地,最后来到表叔家里。在我儿子、女儿刚刚学会走路那年中秋节前,我和妻子、儿子、女儿一起到表叔家里“送饼”。在下寨村(溪云村)的沙滩路上,我抱着我儿子,妻子抱着我女儿,在仲秋骄阳的暴晒下大汗淋漓——就如当年父亲抱着年幼的我、母亲抱着我的年幼的妹妹一样。
2005年,在大安圩与西南镇安书村之间的螺河河道上架起了一座雄伟壮观的桥梁,那是安书村外出经商人士捐建的南安大桥。南安大桥的建成通车,大大便利了西南镇安书村与大安镇、东海镇的交通运输,同时让大安圩渡船过下寨村的故事成为历史。从那年开始,我们家几兄弟中秋节前给表叔表婶“送饼”时都是开着小车,直接经过南安大桥到下寨村(溪云村)去。由于大家都工作忙碌,“送饼”的礼节也变得简洁了很多,“送饼”完成后我们当午就又开着小车回到家里各忙各的。
想起小时候坐着父亲的自行车从县城出发,沿着螺河岸边的山路一路颠簸,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大安圩。而今天傍晚,我从东海镇驾着小车,沿着宽敞平整的水泥道路一路向前,只用了15分钟就到达南安大桥。我将小车停在路边一空地上,走上南安大桥远眺。只见湍急清澈的螺河水从桥下流过,一直蜿蜒向前,在仲秋夕阳的映衬下泛起粼粼的波光,如同一条舞动的白练。走过南安大桥,我来到了西南镇溪云村,只见这里到处焕发着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美好景象:平整洁净的水泥村道两边,一边是长势旺盛的庄稼,一边是鳞次栉比的楼房;岸边是双向两车道的水泥路,外侧是1米宽的广场砖人行道;村民院子里停放着型号不一的小车,想必是外出打工的村民回家过节了;河边路灯下悬挂着鲜红的五星红旗和中国结,洋溢着国庆节和中秋节的喜庆祥和气氛。此时,我的耳边似乎回荡着祖母当年说的那句话:“咱们种田的和做工的,都是‘油柑命’——先苦后甜。”
我沿着河边人行道漫步,仔细寻觅当年我跟着祖母、父亲和母亲搭船的渡口以及当年去舅公家里必经的那片沙滩地和那片翠竹林。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斜坡,斜坡下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布满了砂石,还有几十棵翠绿的竹子。我走下斜坡,来到空地上远望对岸,对岸一处地方应当就是历史上的大安渡口。只是已不见了以前的旧房破屋,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高大崭新的楼房。此时,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些年在大安圩渡口渡船往下寨村舅公家“送饼”的情景……
大安渡口今何在?中秋佳节倍思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