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他文章
名著推荐 |《一句顶一万句》——独品人间话
发布者:郑建忠发布时间:2023-04-25 20:03:18阅读(501) 评论(0) 举报
“杨百顺他爹是个卖豆腐的,别人叫他卖豆腐的老杨。”——《一句顶一万句》开头
“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百年孤独》开头
这两句话都像在邀请读者跳进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坠入想象的漩涡中。此外,书中洗练的语句和简洁的情节似乎让人看到了汪曾祺与孙犁等前辈作家的遗风。因而本书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构成言说的艺术,都能拧出作家的汗水。
一、出走者的救赎
刘震云的小说总是使用白描的手法进行叙述,他以小说作品建立了一个微观的宇宙,以个人的随波逐流写时代的巨浪,刘震云去过世界许多地方,但感觉跟在故乡延津老庄村行走并无差别,虽然各地的建筑、河流、肤色、语言不同,但“人性是一样的”。刘震云一写长篇,尤其以故乡延津为题材的长篇,便沉重起来,叙述的历史是鬼打墙似的轮回,《一句话顶一万句》亦是如此。
小说分为上下两部,分别为《出延津记》与《回延津记》。《出延津记》与圣经旧约中的第二卷书“Exodus(出埃及记)”有异曲同工之妙,《出埃及记》讲述了以色列人因为在埃及收到迫害,由摩西带领他们走出埃及。本书中的“出”与回,是作者在借鉴《出埃及记》的精神所在后,对于中国特色文化底蕴的深刻阐述,即使在西方文化冲击之下,中国文化仍然对故土乡情有着融入骨血的深刻情怀。正如他所说“文学的底色是哲学。我离开了家乡,但我和我的作品,又不断回到家乡。这时的回去,和过去的离开又不一样。我想说的是,延津与延津的关系,就是我作品和延津的关系,也是世界跟延津的关系。换句话,延津就是世界,世界就是延津。”
小说的内容主要讲述的是农民吴摩西(杨百顺)在寻找与人私奔的妻子的路上却与唯一能够“说得着话”的养女走丢了,为了寻找养女,他不得不真正地走出故土延津;下部《回延津记》讲的是多年后,吴摩西养女巧玲的儿子牛爱国,同样为了寻找与人私奔的妻子,在命运的冥冥指引下回到延津的故事。出走与归来将每个人的人生割裂为开始与结局。不论是杨百顺摆脱家庭的出逃,还是老汪思念女儿一路向西、走走停停,亦或是巧玲被拐卖漂泊到沁源,出走也许是壮志豪情,也许是颠沛流离;也许心存美好,也许饱尝苦涩;也许热烈,也许孤独。但出走,是成长必经的路,是开启一段新旅程的密钥,是与过去挥手告别的行囊。或不甘,或疲乏,每个人都要归来:曹青娥重返延津、老詹驾鹤西去、吴摩西“喊丧”纵意……落叶终将归根,流水终将相汇,离别终将重逢,出走终将归来。曲终人将散,散后各归根。归来,并非是物理距离的缩短,而是心灵的认同与栖息。热闹浮华一场,再素面赤足,心怀虔诚,踏上归家的路。
二、无名者的吟唱
他们是改革开放前的小村民,是建设发展正旺时的退役士兵;他们是你身边时刻擦肩而过的匆匆行人,也是曾经你掏心掏肺对的人,刘震云以平淡的、杂唆逗乐的语言,展示人们。刘震云说:“我不认为我这些父老乡亲,仅仅因为卖豆腐、剃头、杀猪、贩驴、喊丧、染布和开饭铺,就没有高级的精神活动。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从事的职业活动特别‘低等’,他们的精神活动就越是活跃和剧烈,也更加高级。”
刘震云笔下的小人物们大部分都是处于社会底层的手工业者,他们不像农民阶级可以与土地对话,隐入滚滚不息的时代洪流之尘烟。更不可能像统治阶级一般有着传统儒家的精神支柱,以“为万世开太平”为己任。“迷茫”是他们的重要特点之一,而说话成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些手工业者本身是在通过不停地说话来实现自我认识,因为他们始终无法明白自己究竟是谁、又从何而来。通过话语的调节和慰藉,他们的心中多少会有一些松懈、麻木,而最终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做手艺活的,并不需要过多的意义来支撑自己的生活。到后来,在转型期的中国里,这样的对说话的需求不断扩大,渐渐地变成了一代人的迷茫。这样的迷茫最终演化为孤独,在不可跳脱的命运之中不断地重复。
三、寻找者的慰藉
《一句顶一万句》中彰显出的不仅是追寻难与百事哀的平民生存权斗争,而是由此引发的以人为主体所显现出来的梦想追求,他们是求生存的底层化的认知世界,他们内心有自己的梦想。吴摩西有的时候会想起罗长礼,那是他的梦。“寻找”在《一句顶一万句》中也是极为重要的语词。在《一句顶一万句》的语境中,人们所要寻找的是话语带来的精神慰藉——一个“说得着”的人。这种精神慰藉的缺失正是乡土中国的底层人民的孤独的症结所在。而对此的寻找便是这些人们穷极一生的追求之一。
所以,“寻找”在《出延津记》和《回延津记》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吴摩西对吴香香、牛爱国对庞丽娜的假找,吴摩西对晓玲、牛爱国对章楚红的真找,体现了话语对于找的影响,以及找对于这些人物自身精神维系的必要性。“找”在一开始可能更多地具有现实意味,但一旦苦苦寻找而不得,“找”便会在精神层面变为一种信念。牛爱国找曹青娥、找杨百顺、找章楚红、找延津,却更多的是想在找这些人物、事物的过程中,找到自我。这种信念赋予牛爱国意义,使得生存本身不再盲目。这种信念在“找”和“不找”中持续存在着,并在“找”与“不找”的交替中不断给予自身精神慰藉。
四、孤独者的自传
在寻找之后,精神慰藉只能带来一时的满足,于是在种种契机下又开始寻找而找到新的慰藉。与外国人身上背负的十字架不同,中国人身上背负的十字架不是宗教而是语言。这部稍嫌琐碎的小说,用不断出场的人物来说明,在中国,语言是一个人气脉里最厚重的东西。语言这个东西的顺畅流淌很玄妙,不能靠血缘,不能靠爱情,不能靠道德,不能靠等级划分,甚至连机缘也靠不上。
所以,祖祖辈辈的中国人就这样一代又一代被语言削薄了身子,变成一个孤独的手掌,尽其一生都在寻找能够覆盖自己手掌上孤独纹路的另一只手掌。《一句顶一万句》试图从以杨百顺为首的小人物的命运变迁中去寻找破解孤独的钥匙,而一个又一个不断出场的人物故事只是把这个寻找钥匙的机会围成了一个圆圈,真正的钥匙在圆圈中间。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饱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地深沉。刘震云正是对故乡延津和延津大地上的平民怀着深沉的爱才创作了这篇优秀的小说。小说表达了平民同样在心灵深处存在着孤独,而这种作为中国典型的平民的孤独感,几乎还没有在文学中得到过认真的表现。刘震云发现了“说话”和“对谁说话”及“说给谁听”,是最能洞悉人的孤独状态的。
小说总结了平民生活的哲理:一个人的孤独不叫孤独,一个人寻找另一个人,一句话寻找另一句话才叫孤独;事不拿人话拿人;好把的是病,猜不透的是人心;一件事中间拐着好几道弯儿;每件事中皆有原委,每个原委中,又拐着好几道弯;知道自个儿是谁了,才能明白往哪里去;日子是过以后,并不是过从前。
名著推荐人:罗雨诗
广东省郑建忠网络名师工作室成员。获湛江市寸金培才学校优秀教师、巾帼建功先进个人、优秀班主任等荣誉称号,获“语文报”杯全国中小学作文大赛“金牌指导老师”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