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找到了回忆我“师范生活”的理由。
1985年7月,我初中毕业,报考了长汀师范并被录取。母亲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又为我抱屈。看着母亲日渐变白的头发,我没有责怪,默默接受了不能读高中考取大学的现实。紧接着,是我的“师范生活”的日子,那种漫长而没有目标的学习生活。
一时方向的迷失应该是当时“师范生”的普遍现象,我也不例外。原来的初中生活就像一只充满气的篮球,鼓足了劲,往高处蹦跶,现在一下子瘪了,空荡荡的,一无所依。而紧接着的一系列的师范生活,让我更无所适从,我像一只憋了气的篮球,被扔在墙角,随时接受那不屑的一脚,飞了去。
进入师范,我的尴尬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来。
记得我从小学到初中,当了八年的班长,时间可以与抗日战争一样长。可是,刚进了师范学校,班主任只让我当了一个小小的宣传委员,我的委屈瞬间滋长了起来,可惜,这种心情不能跟任何人说。更让我难堪的是,运动会很快就来了,宣传委员肯定要做好班级宣传,可是我一不会画画出板报,二又不会写稿报道班级运动会的情况。这种难堪,让我无地自容。可恨的是,班里就有几个画画好的,写稿好的,像在故意气我。
紧接着的是我们的学习。原来的语文、数学等“文化科”的学习,似乎不再受人待见。音乐、美术、体育这些我压根都瞧不起的“杂科”开始被重视起来。
我五音不全,简谱也只是第一次正式接触,那些阿拉伯数字“1、2、3、4、5、6、7”,突然都改了名字,开始叫做“多雷米法少拉稀”。磕磕碰碰学完简谱后,又开始学习“五线谱”,那满是长满豆芽的五线谱简直要了我的命。教我们音乐的是一位女教师,姓江,长得高挑、清瘦,还有点美,记忆中,江老师的歌唱的很好,一曲《南湖的船》至今萦绕我心头。可是,似乎脾气不好,老是对我们这些“差生”不耐烦,我在战战兢兢中上完一个学年的音乐课,就不再选修音乐了。而是选择了“图画”,就是美术课,“图画图画”,糊糊涂涂画一画,也就过了。庆幸的是,我有点喜欢的二胡老师——郑元亨老师,仍然教我们学习二胡,一首《八月桂花遍地开》,开的满园桂花飘香,《二泉映月》又让我们浮想联翩。那时我才知道音乐可以让人有如此美妙的体验。
令我憋屈的学科还有体育,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我,似乎体育就是那种跑一跑、跳一跳,没有别的东西。想不到到了师范,体育老师硬是折腾出各种新花样来。像是跑步、标枪、铁饼、引体向上、1500米,这些力气活,我还是能够应对的。但是到了师范二年级时,一向慈祥、和蔼的陈秉勋老师搞出了许多新花样来了。“杠上前滚翻”、“头手倒立”,那简直要了我们的命。我和班上几个苦命而又笨拙的同学,就像一头笨猪,在“杠上”死命被摔,就是不能过关。我在杠上被摔得开了花,其余同学看的心里乐开了花。几周的单独辅导,我仍然不过关,好在陈老师“一怒之下”还是让我“及了格”,至今感激不尽。
这些“杂科”让我脸面全失,我像一只穿山甲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宣传委员”这个角色又让我震怒、发奋,我开始躲进书堆,拼命读书,各种各样的书籍经常让我忘却了那些烦恼事情。我像一只牛虻,趴在牛的身体上拼命吮吸着。书看得多了,我也开始偷偷写文章,对于文学的一些见解和知识储备,让文选老师开始了对我的关注,邱有舜、张汉洋、郑福信、周存等老师的鼓励,随时让我看到前面的一丝曙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文学梦”。
做梦的开始,我也开始跟着做“坏事”。在每周三下午的日子里,那是学校安排的选修课时间,同学们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学科进行学习。比较负责任的老师会去功能室巡视指导,但是不点名。我开始逃课,美其名曰,我的爱好是“看录像、电影”,《失火的天堂》、《在水一方》、《射雕英雄传》这些录像开始进入我的视野,开始还自责、恐慌,后来这种“坏事”做多了,也就淡定了。学校似乎知道这些,但是老师们都很少说,更没有批评。这种氛围的逐渐扩散,有时,我们感觉“录像厅”好像是我们班级包场。据说,时任政治处主任的巫老师曾经批评过这种现象,说星期三下午简直是八五(四)班的“小礼拜”。我不记得巫主任是否批评过我们,但是,我却记得当时全班同学还自以为了不起,说“我们是不读死书的班级,比较灵活”。这种“灵活”,搞得学校领导对我们班级都头疼,三年师范学习,却活生生搞出四任班主任来。
上师范三年级时,班主任胡鹏程老师不再让我当宣传委员,似乎看中了我的“老实本分”,想让我担任生活委员,分管同学们每个月的津贴等发放,这份美差是许多“贪婪”的男同学梦寐以求的,我却不愿意接受,却选择了学习委员这份苦差事。想想,至今都有点“后悔”了。
两年多的学习与生活,我逐渐不再迷失。而哲学学科的学习,让我瞬间有了脑洞大开的感觉。哲学老师罗明华刚从福建师范大学毕业,年青但是哲学课讲的“贼好”,为我打开了一扇思考的窗口。历史老师李向阳,矮小却思维敏捷,他不再像初中的老师那样简单呈现历史,而是带着我们思考,用刚学的哲学思想思考。我重新把那个“篮球”找回,鼓足了劲,死命蹦跶。
三年师范生活,似乎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混乱中,我却坚定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文学爱好,毕业了,我仍然参加自学考试,学习汉语言文学,从专科到本科,像老鼠啃噬,又像春蚕进食,始终没有间断。但是,爱好文学的我,几次挣扎着想从事语文教学,却未能如愿,因为缺乏数学老师,从此我就成了一名小学数学老师,成了同事调侃的“数学老师中最有文学修养的那位”。有了语言文字的一些积淀,我把文学爱好的那一点干劲转到了教学案例、论文的写作,开始了教学论文的不断发表。后来又尝试把自己的教学感悟、实践所得写成专著,于是有了《小学数学学习病理学》、《玩转数学智慧乐园》、《教师团队修炼》、《思考,改变教师》等专著出版,似乎有点一发不可收了。
回首长长的岁月,我终于有了一些感悟。我知道,长汀师范学校旁的那片梅林不是为我而开的,但是我却在梅树林间觅到了别样的春天。“梅林旁,汀水东”的那所学校以更大的胸怀包容了我,成就了我。有时,包容是最好的教育。
据说,当年的梅林已经荡然无存,当年的师范学校也已经改制。但是她已经进入了我们的心间,在爱与不爱之间,我不再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