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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言情小说初探
发布者:谭荣梅发布时间:2017-06-06 10:02:14阅读(444) 评论(2) 举报
亦舒言情小说初探
【内容摘要】香港女作家亦舒的言情小说自六十年代起至今一直风靡港、澳、台地区及东南亚华人圈,也在上世纪80年代始引起大陆读者的注意。本文着力探寻亦舒言情作品久盛不衰的原因,肯定亦舒作品的价值。同时也指出亦舒作品的几点局限,以求对亦舒作品进行一次较全面的探索。
亦舒,原名倪亦舒,香港著名的言情小说家。亦舒是一名早慧的才女,16岁即发表处女作,并立刻受到各方的关注。30多年来,亦舒一直勤奋执着地写作,相继出版了长篇小说、中篇小说、散文集、杂文集共80余部,其中言情小说集多达50余部。其言情小说主要代表作有《我的前半生》、《真男人不哭泣》、《朝花夕拾》、《香雪海》、《玫瑰的故事》、《喜宝》、《紫微愿》、《心扉的信》、《曼陀萝》、《胭脂》等。
亦舒作品不仅风靡港、澳、台及东南亚华人圈,也在上世纪80年代引起大陆读者的注意,成为与琼瑶平分秋色的“言情宗师”之一。20多年悄然过去了,当琼瑶小说已被新生代所不屑时,亦舒的作品却依然炒得火热。能够红了一代又一代,可见,亦舒作品的魅力是不容小看的。亦舒的言情小说为何能久盛不衰?亦舒能否被称为一名“优秀小说家”?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亦舒的言情小说呢?本文试从亦舒言情小说的可看性和局限性来探索一下。
一. 亦舒作品的可看性
亦舒言情小说之所以久盛不衰,作者认为主要是因为它“好看”。亦舒与其他言情作家一样每部写的都是婚恋故事,但同样俗套的故事,在亦舒笔下就显得灵气逼人。亦舒自自幼受中国古典文学的熏陶,其后又接受西方资本主义文化教育。中西结合的教育使得她的作品既学习传统的中国式写作手法,又能超越传统小说的框框。亦舒作品既具备传统文学中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又具有浓厚的现代生活气息。作品语言既有诗词般优雅怡人的美文,又兼容鲜活,诙谐的口语化对话。概而言之,丰富的社会内涵和别具一格的写作手法是亦舒作品吸引读者的两大法宝。
(一)、丰富的社会内涵
言情小说一直被评论家认为不是上品,不能与深刻的社会哲理小说平起平坐,主要因为言情小说作品本身缺乏社会现实意义。而亦舒言情作品则打破了这种局限。亦舒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是敏锐而深刻的。她的作品不仅全方位地摄取着香港这个世界橱窗的社会,经济,道德,伦理规范各方面的影像,并从现代角度重新评价人性,评价爱情,更对当代女性生存方式作了全新的思考。正是这种涉及社会现实的思考,使亦舒作品与众不同而吸引读者。我们且从以下三方面探索其作品丰富的社会内涵。
1、浓厚的现代气息
亦舒作品时时令我们感受到时代脉搏的跳动,亦舒真可谓现代主义代言人。
亦舒作品的时代背景新。亦舒作品大多以香港这个现代化都市作为大时代背景,但她并不停留在某一阶段,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更新时代讯息。从描绘七,八十年代香港繁荣的“殖民地文化”,到“九七”香港回归前后港人的矛盾,迷惑及由此引致的移民热潮,再到描绘港人移民后的不适……亦舒不断地探讨社会新动向,从而使读者不断了解新讯息。亦舒始终走在时代最前方!
淋漓尽致地描绘现代都市人复杂微妙的冷漠心态,也是亦舒作品充满现代气息的表现。试问哪位作家敢对作品主人公的性格不粉饰、不美化呢?现代女性亦舒干脆爽快地让我们深切体会到现代人待人处世的务实与虚伪。
小说《流金岁月》中女主人公蒋南孙与朱锁锁是一对患难与共十几年的挚友。可是蒋南孙在听到老板娘大骂锁锁时,依然选择了沉默。为朋友挺身而出,两肋插刀已不是现代人奉行的宗旨。更能揭露现代人心灵的是小说《蔷薇泡沫》中的例子。年轻貌美而又能干的马宝琳被一直在身旁关怀备至的好友南施暗中出卖而不能升职,马宝琳得知真相后非常气愤,却没有与南施摊牌,继续维持“好朋友”关系。这并非马宝琳大方,而是因为同事奥哈拉教育她“做人要含蓄点,得过且过,不必斤斤计较,水清无鱼,人清无徒,谁又不跟谁过一辈子,一些事放在心中算了”① “如果你真的生她的气,那么表面愈加要客气,越不要露出来,不要给她机会防范你“ ② 。南施是自私,马宝琳又何尝不虚伪?这就是现代人。
2、现实的爱情故事
没有扭扭捏捏的欲擒故纵;没有君子的你推我让;更没有为爱而牺牲一切的圣人圣事。亦舒笔下的爱情故事极符合都市人的性格:自我而富功利性。
现代爱情故事不再是“一生只爱你一个”,不再只求永远,也不必惧怕他人的指指点点,他们只求爱的刹那感觉。充分体现这种爱情态度的是《玫瑰的故事》中黄玫瑰的三段恋爱故事。17岁时黄玫瑰疯狂地爱上已订婚的庄国栋,但庄国栋最后依然与未婚妻结了婚。30岁时玫瑰未办妥离婚手续再次与大律师家明相爱,最后无视丈夫的苦求,不惜放弃女儿的抚养权断然与丈夫离婚而追随只有三个月命的傅家明;35岁时,玫瑰嫁给罗德庆爵土,此时庄国栋狂热重新追求玫瑰,但玫瑰认定罗才是她的终身伴侣。玫瑰爱得狂热而清醒。
虽然爱可以不理会他人的利益与感受,但爱的前提是物质基础。亦舒说“真的,无论爱人,被爱,谈爱,论爱都得先填饱肚子再谈”③ 所以亦舒认为现实中爱情与婚姻是两回事。中篇小说《圆舞》中陶其与雅丽相爱,但雅丽的母亲不喜欢穷小子陶其,连雅丽与陶其的共同的朋友张太也劝雅丽离开陶其。一直天真,纯真的雅丽在穷困的爱情与富足的生活之间选择了后者,嫁给了她不喜欢但却很有钱的表哥富牛。再如《人不如旧》中李小鲁十年前抛弃了男友万立炯而嫁给较有钱的张允新。十年后万立炯再度追求婚姻不愉快的李小鲁。但李经过一番思量后依旧拒绝了他,并对他说:“我爱你至深,但生活是另外一回事,我们生活在世界上最大的敌人便是生活。”④
爱情的功利性最残酷的表现是把爱情当作商品出卖。小说《喜宝》中的喜宝,《没有月亮的晚上》中的海媚,《红鞋》中穿红鞋的女郎就是把爱情出卖给男人以换取更舒适的一群女子。这些女子有美貌,有智慧,却甘愿做金钱的奴隶。她们的表现正好反映了商品经济的高度发达对爱情的冲击和扭曲的现象。
亦舒笔下的爱情故事总令人唏嘘,甚少有大团圆结局。人们总是爱的是这个,嫁的却是另一个。现实生活就是如此的不如愿。
3、强烈的女性意识
亦舒在女性问题上有自己的独特思考。她认为当代女性不应该像传统女性那样,一生只寄望爱情与婚姻,而应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亦舒在其作品中深刻要描绘了一批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现代女性形象。她们不仅与男性一样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且不会随便为别人作不必要的牺牲。她们能按自己的意愿去享受生活,甚至要求别人服从自己。她们是经济独立与精神独立的自由人。
《绝对是个梦》中的程真是一名资深新闻记者,她在与丈夫再没有爱的感觉时毅然离婚。离婚后程真与政治高级官员孙毓川相爱。当孙提出要么程真退出自己的世界做他的夫人,要么便分手时,程真选择了分手。程真爱孙毓川但更爱自由生活。为什么孙毓川不能为她而放弃官场生活呢?在痛苦中程真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保持经济独立与精神独立才能使女性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异乡人》中方祖斐爱上了外星“异乡人”靳怀刚。靳怀刚一口咬定自己在地球上无法生存,方祖斐便立即想到牺牲自己在地球上的一切而跟靳怀刚到异乡生活。但她努力了半天,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人怎么能离开一切而空谈爱情呢?最后靳怀刚放弃了异乡的美好生活,留在地球上成全了这段爱情。在这里,亦舒充分表现了她的强烈女性意识:男女应该平等,当两者僵持时,男性也可以为女性而牺牲。
此类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女性形象还有很多。如《胭脂》中的杨之俊,《没有季节的都会》中的常春,《我的前半生》中的子君,《生活之旅》中的周振星。。。。。。这些女子形象无不向我们昭示:求人不如求已,只要努力上进,女子也可以摆脱对男人的信赖而活得活色生香,女子可以在人生中呼风唤雨,甚至要令男人为她牺牲。这些关切女性的独特思考,是亦舒作品社会价值的一个独特的体现。
(二)、作者别具一格的写作手法
小说首先具有故事性,如何能将故事讲得更动人,必须看作者的写作功底。而在讲故事方面,亦舒显然是成功的。
1、巧妙的构思,扣人心弦的情节
亦舒小说构思巧妙,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真正吊足读者的胃口。
小说《她比烟花寂寞》构思很巧妙。故事从姚晶的死写起,以姚晶的生平为经,以徐佐子的追查为纬,在追溯中带出姚晶生命中一个个人物,如同一个个跳动的画面。到最后终于知道姚晶为什么把遗产留给只见了两次面的记者徐佐子,因为她太寂寞了,寂寞得连遗产也无人想要。
小说《香雪海》情节更能体现一波三折,峰回路转的特色。作者在正式介绍女主人公香雪海之前,先是从侧面极力渲染她的气派与嚣张,三次侧面描写都是若隐若现的,令读者对这个传奇人物的真正面目充满期待。这个传奇人物面纱一旦揭开,竟是个貌不惊人的女子;失望之余却有转折:原来她个性极富内涵;刚燃起一个希望却又来一个幻灭:原来她是个骨癌患者。作者为读者设了一个又一个悬念,使读者情不自禁追看下去,到终于松了一口气之时,却是故事的结局了。一个平凡普通的故事,在作者的巧妙安排下,令我们读出了不平凡的味道。
此类以情节取胜的作品还有《假梦真泪》、《心扉的信》等。《假梦真泪》中姚韶韶的父亲到底是谁?他是怎样被害死的?《心扉的信》中心扉收到的信到底来自何方?来自何人?亦舒善设悬念,读者怎能不产生好奇而追看下去呢?由此可见,巧妙的构思与扣人心弦的情节确是令小说生辉的法宝之一。
2、清新流畅,鲜活诙谐的语言
读者爱看亦舒作品,亦要归功于其独特的语言风格。亦舒作品情节曲折离奇,但她却从不必用过多的语言来描绘社会环境与自然环境以渲染气氛。她行文如流水,喜用短章短句构成情节,时空转换极快,作品篇幅小而容量大,极适合现代读者追求快节奏生活的阅读口味。
亦舒作品语言清新怡人,干净纯洁。即使再激荡人心的情爱,作者也没有露骨的描写,没有挑逗的语言。比起当前文坛上所谓“美女作家”的色情,肮脏的语言不知要高贵几千万倍。
亦舒作品中语言更吸引人的是它的鲜活与诙谐。如她把公司说成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就一针见血地暗示出公司同事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丑陋真相;她概括现代小人的特征为“见高拜,见低踩”也非常贴切,生动;她讽刺现代女子穿丝袜品时说:“别人的腿有时候像大花蛇,有时候像生蛇皮癣,总之不肯静下来”⑤ 。真令人喷饭。同样俏皮机智的话语在大多作品中都有迹可寻,在此不再多举。
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使大部分都市人对长篇的深刻哲理小说感到繁重,陌生与困惑。与其看了更辛苦,不如追寻篇幅较小,明白晓畅,贴近生活而又不乏趣味的作品,能得到若干启迪的就更好了。亦舒作品顺应了潮流,做到了与时俱进,因而大放异彩。
二. 亦舒小说的局限性
亦舒作品成功的一面是有目共睹的,但她作品的局限也是显而易见的,主要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描写范围的狭窄性
亦舒作品大多是描写城市中产阶层的婚恋生活,极少几部描写上层社会的,完全没有单纯描写下层社会的作品。此外,人物职业选择也是狭窄的,除几个记者,模特与店员外其余的是清一色的公司职员。人物的活动范围也非常狭窄。描写范围的狭窄不能为读者提供更广阔的思考天地,而缺下层社会人民的认识与同情,更是一名作家不能达到更高层次的内因。
(二)、人物形象的雷同
亦舒是一个多产的作家,她刻画的人物不计其数,但可惜始终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先看女主人公的形象。她们年龄都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她们学历都很高,连出卖爱情的喜宝也是剑桥学院肆业生。她们无论出身如何,最终都不会是穷人:要么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要么是嫁得好丈夫;要么是靠自己奋斗;再不然就是出卖自己;如果四者都不是,那么她一定是无端得到大笔遗产。她们同样聪明机智,说话妙语连珠。她们都受两个以上男人的青睐,但最终不见得能嫁给最爱的人。
男主人公中除了《真男人不哭泣》中的周万亨算得上是有抱负和担当的豪迈男子汉外,其余的都是一些要么优柔寡断,要么自私自利的普通小辈。
亦舒笔下的男女主人公不但形象雷同,而且都未能闪耀出人性的光辉,当然也就不能为读者提供楷模作用,作品的局限也因此可见。
(三)、虚伪的无批判原则
如果说描写范围的狭窄和人物形象的雷同是因亦舒生活环境所限,那么她在作品中呈现的无批判意味则是她自身的局限。老话说“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除了应当让我们看到生活的真相外,更重要的是能使人得到一线美好的希望。亦舒作品让我们看到了生活的残酷,但她那种处之泰然的态度则令人惧怕,令人怀疑。《喜宝》中喜宝是一个卑鄙无耻的自我出卖者,而亦舒最后安排她过得如鱼得水,字里行间没有一丝批判与反思。亦舒对诸如吸毒,搞同性恋这些违反自然的不良社会现象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无所谓态度。亦舒的不屑于批判使得她显得中庸。这或许是亦舒的一种写作风格,但我总担心,或许会有某些天真无知的读者误以为世界本质便是书中所描绘的那样,这样不就误人子弟了吗。
我们感谢亦舒为我们带来一批较清新的言情作品,感谢她对女性的深切关怀,感谢她曾经不多不少震撼过我们的心灵的某一角。但若干年后,我们都将忘记她的名字及作品,我们的后代或许不再有缘与她的作品会面。毕竟,她只是一名流行的言情小说家。
2005年6月6日
注释:
① 、② 亦舒:《蔷薇泡沫》,时代出版社,2003年版,第317页和314页。
③ 亦舒:《紫微愿》,海天出版社,1996年版,第41页。
④、⑤ 亦舒:《可人儿》,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年版,第70页,185页。
参考书目:
1.费清、汤平编:《港台文化名人传》,人民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
2. 蒋谈、肖文江编:《台港言情小说精品鉴赏》,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